距離與呼吸

TEXT = 藍祖蔚  PHOTO = 派拉蒙

 

電影能在20世紀獨領風騷,得力於它獨具「放大」功能。

投影設備的「放大」功能,突破了「寫實」的瓶頸,讓標致胴體與無瑕五官成為一種宗教,吸聚眾生崇拜,但是「放大」同樣也適用「哀愁」與「恐懼」,貪嗔癡的人間三毒都因此起了化學效應。

「放大」的能量主要來自攝影機的「特寫(Close up)」性能,數倍、數十倍、甚至數百倍的特寫,直擊本色:讓美見微,豔羨油生;讓醜無遮,隱晦不再。其中,五官的特寫鏡頭讓人如見角色靈魂,喜怒哀樂備添魅力。

 

Jennifer Lawrence in mother!, from Paramount Pictures and Protozoa Pictures.

 

「特寫」偶一為之,張力無限;時時「特寫」,壓力就增。關鍵在頻率,亦在距離「頻率太密,易增心繁;距離越近,壓力越大。

《黑天鵝》導演Darren Aronofsky擅長透過氣氛營釀與影音碰撞,製造看得見與看不見的壓力,誘拐觀眾跌進夢魘世界,他的2017年作品《母親!》比《黑天鵝》更讓觀眾驚惶,關鍵在於他的攝影機。

傳統攝影機笨重,要靠腳架、軌道或升降機運作;後來有了Steadicam,機動力更強了,跑跑跳跳全難不倒攝影師;進入數位時代後,攝影機更輕便靈巧,《母親!》採用了新款的手持式16厘米攝影機,更能黏跟腦後或貼近眼前,這種便利性,釋放出更強大的銀幕壓力。

 

 

《母親!》全片只採用三種角度的影像來說故事,分別:「特寫」、「過肩鏡頭(Over the Shoulder)」和「主角視野(POV)」,其實這都是電影攝影常用的鏡位角度,差別在於如果只有三種角度,變化少了,選項少了,勢必就壓縮了視覺空間,卻也因為視角全與主角相關,因此得能更凸顯她的心理感受。

Darren Aronofsky要求攝影師的「特寫」鏡頭,既大膽又直接,要一路往前貼近女主角珍妮佛.勞倫斯,因為電影要從她的感受出發,所以那個「特寫」鏡頭距離她的鼻子幾乎只剩5公分,換句話說,她既要演戲,還要面對著一台近在咫尺的攝影機(還有攝影師)。

 

Left to right: Javier Bardem and Jennifer Lawrence in mother!, from Paramount Pictures and Protozoa Pictures.

 

有人近身貼著你的臉,倘若有愛,你會欣然承受,不忍分離;倘若有礙,就覺窘迫窒息,巴不得立刻驅離他。

《母親!》的角色都只有代號,沒有名姓,主角就是珍妮佛.勞倫斯飾演的那位辛苦持家的Mother,先生雖然詩名遠播,寫作靈感卻已枯竭多時,夫妻間有著無法明說的緊張關係,電影一開場就是她從床下起身,下樓尋找先生,左顧右盼都無所獲,此時先生猛然現形,帶來全片第一回的驚聲尖叫。

《母親!》透過一波接一波的不速之客,讓不堪其擾的Mother幾近崩潰毀滅,表面上是重新演繹及詮釋基督教的聖經軼事,實質是要帶出需索無度的人們如何破壞大地的生態議題。

 

【完整內容請見DFUN雜誌2017年12月號】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—————–藍祖蔚—————

一位電影迷客。

曾經最早走遍世界四大影展,

愛用文字書寫電影迷思,

愛用聲音註解電影深情。